53、第 53 章
然而还未按下,张子衡就感到了极大的阻力。
顾清颐捏着他手腕移开，抬起了头，询问：“师父,你在做什么？”
他声音极冷淡，一如往常。
张子衡瞪大了苍老浑浊的双眼,眼中皆是震惊。
“你——！”张子衡瞪着他,运起灵力想将手从顾清颐的禁锢中抽出，不想却挪动不了分毫，“你早就破了封印，你装的！”
顾清颐：“弟子若不装,师父又怎会露出马脚？”
张子衡目光躲闪,忽的目光一厉，“你放开我！”
顾清颐不以理会,反倒是禁锢着他枯树般手腕的手掌愈发用力。
张子衡感到了畏惧,大声呵斥，“孽徒！你这么做是要欺师灭祖？！”
张子衡忽的想到了什么,混浊的双眼绽放精光，恨恨的盯着他,“我收你为徒，待你亦师亦父，可是在天道眼皮子下的！你若敢欺师灭祖，天道也不会放过你,你的修为就止步于此吧！”
修真者对实力的追求几乎盲目,顾清颐也是其中之一，张子衡不信，顾清颐会冒着修为无法精进的风险对他下死手。
然这是他对为他掏心掏肺的徒弟的了解，而非是对如今顾清颐的了解。
顾清颐冷冷注视着他,“你的算计，也在天道眼皮子底下。”
张子衡愣住，怔怔地看着顾清颐，好似从未认识过他。
他认识的顾清颐敬重他，无论他有何要求顾清颐都会做到，包括几乎有去无回的偷取上清秘宝。是一颗好操控的棋子。
张子衡打出亲情牌，想勾起顾清颐心底的柔软。
“阿清，你还记不记得，你被丢弃在寒冬腊月的雪坑里，脸都冻紫了，小小的一个娃儿几乎没了呼吸。是我、是为师，将你抱了回来，含辛茹苦将你养大，为你调理身体，带你入道……”
顾清颐目光闪烁，意味不明，掐着张子衡手腕的劲道却松了些。
张子衡看有戏，继续道：“为师那么多个弟子，只有待你才如此之好，咱们合欢宗小门小派，资源抢不过别人，可只要是宗门能得到的，只要是你需要的，为师都尽量满足你。”
张子衡细细数着对顾清颐的好，不着痕迹的打量顾清颐神色，感受着手腕上越来越松的力道，张子衡猛然发力，掌心聚起灵力挣脱而去。
一息之间，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顾清颐跪在原地，浑身狼狈不堪，血迹顺着指尖蜿蜒落下，滴落在地上，形成了一个血色小洼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望向张子衡。
张子衡踌躇满志，抬手结了个复杂的手印，向前推去。
下一刻，光柱迅速在顾清颐四周显现，一座似阵法的囚笼原地而起，将顾清颐困在其中。
张子衡笑了笑，面目狰狞，“你觉得你能斗过我？”
遥遥相望，顾清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而是张了张干燥的唇瓣，哑声问了句：“如此对待顾清颐，你可有过半分悔意？”
他于原主有救命之恩，但原主身陷囹圄，也全拜他所赐。
他的问法很奇怪，张子衡睥睨顾清颐，无所谓道：“悔意，我为何要有悔意？”
顾清颐颤颤巍巍直起身，环顾四周光柱，准备破阵。
“阿清，别白费力气了。”张子衡道，“为保万无一失，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。”
“别尝试运气，你越使用灵力，灵力流失的越快。”
顾清颐垂眸看着掌心流光闪烁的灵力，半晌后放下手，似乎已经放弃。
张子衡讥笑，“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弟。”
顾清颐灵力流失，周身因灵力波动漾着灵光，灵光似水纹般，绚丽多彩。
然与之相比，却是强盗般夺取灵力的阵法。
顾清颐立在其中，脸色变得灰败。
灵力被吸出，聚集在光柱外，张子衡张开手臂，将其纳入体内，如人对水本能汲取般。
灵力一缕缕纳入体内，充盈丹田，滋润经脉，张子衡老迈的肌肤纹理如同被抚平了般，逐渐变得紧致光滑，干枯的头发变得乌黑顺滑，容貌体态都回到了巅峰状态。
“多谢我的好徒弟。”
张子衡道，苍老的声音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青年人好听有磁性的嗓音。他声音里含着三分笑意，似乎真挚的感谢顾清颐般。
当然，若不是他所用的灵力是从顾清颐体内汲取。
与他光彩夺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满身狼狈的顾清颐，他半跪着，身形无力的摇晃。
顾清颐低声道：“你的确应该谢我。”
他声如蚊呐，一切回归至巅峰的张子衡却听到明明白白，目露不屑，顾清颐体内灵力流失殆尽，是个废人。
“你要灵力是吧？”顾清颐问，望着张子衡不屑与渴望交杂的复杂神色，勾了勾唇角，“我多送你一点。”
在张子衡逐渐惊惧的目光之中，顾清颐站了起来。他取出灵石，以灵力催动，醇厚的灵力顷刻间弥漫在光柱囚笼之中。
“你住手！”张子衡惊道，对往常极爱的浓厚灵力避之如蛇蝎。
阵法开启，不可轻易停止。中途停止，轻则灵力肆虐于体内，重则一命呜呼。
如今的状况，不管张子衡作何选择，都对他不利。
不停止，爆体而亡。停止，重伤后打败顾清颐。
前者，张子衡直接忽略，可后者，连千分之一的机会都无。
横看竖看，都是死。
张子衡眼珠子通红，如同地狱里夺命的恶鬼，死死盯着顾清颐，要将他也拉入地狱。
顾清颐回望，取出更多灵石，纯粹的灵力自其中溢出，妖怪般扑向张子衡。
无论如何都不得善了，张子衡决定拼一把，顶着自爆般的疼痛，关闭汲取灵力的阵法。
“啊——”
张子衡咬牙痛哼，在阵法关闭的瞬间吐出一口血，血迹溅落，张子衡容貌迅速转为枯败。
但他无暇顾及，夺门而逃。
顾清颐此行就是为他而来，怎可让他奔逃。
顾清颐飞身挡住他前路，祭出遮云伞。他未将遮云撑开，而是握住伞柄，似使用玉白剑一般使用它。
遮云无锋，却又千钧之力，使张子衡节节败退。
将张子衡逼至角落，顾清颐道：“我忘记告诉你一事。”
“我用了两种相克的灵石。”
张子衡：“你——噗！”
混杂的灵力在经脉中乱窜，在丹田内起舞，张子衡浑身痉挛倒地，满口血痕，混浊的眼珠子恨恨瞪着顾清颐，染血的唇张张合合，不知在说什么。
侧身避开张子衡溅射的鲜血，顾清颐垂眸望着他，给自己身上施了个清洁术。
下一刻，顾清颐手臂之上一直渗血的伤口痊愈，白衣似血，墨发如瀑，清冷矜贵。
张子衡胸膛中响起呵呲呵呲的闷响，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他已无生还的可能，顾清颐没继续动手，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弱，直至完全消失。
张子衡死了。
仔细算起来，张子衡算是他第一次杀人。顾清颐闭上眼，许久才睁开。
环顾四周，顾清颐选择了合适的位置，发动全身灵力，在那处留下痕迹。而后将挂在腰间的上清弟子命牌取下。
顾清颐捏着命牌的指节泛白，半晌后才往其中注入灵力。
命牌皲裂，不多时化作齑粉。与此同时，顾清颐猛地斩断与小白龙直接所结契约。人死契消，是应该的。
顾清颐撒掉掌心中的灰烬，闭了灵力，出了合欢宗宗门。
修真者监视大多依靠神识与灵力，顾清颐闭了灵力，与普通凡人一般无二，合欢宗的长老不会注意他。
倒是普通弟子，见到他难免会多看几眼。避免被人认出，顾清颐慎之又慎，避开了所有人。
待从合欢宗离开，进入附近城镇，再走向远方，大隐隐于市，如同碎石入海，无人再能寻到他。
顾清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，也做好了短时间内不使用灵力的准备，他相信，无人能再寻到他。
顾清颐买了匹骏马，朝人世中最繁华的都城出发。
人气盛，灵力弱，不适合修士清修，一般没有修者会特意前往。顾清颐正是看中了这一点，就算谢知衍等人怀疑他没死，也只会去寻钟灵蕴秀之地，断不会往都城中寻找。
顾清颐骑上骏马，虽不如飞舟速度快，但风刮在脸上，有着尘世最真切的感受。
顾清颐嘴角扬了扬，毫无波澜许久的内心泛起点点涟漪。
上清门，清缈殿。
小白龙气哼哼的坐在桌上，一双大眼直直瞪着秦穆，眼中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。
小白龙口吐人言，是唐绪青的声音，“师兄什么时候才回来？”
几日以来，秦穆已经做到了对他的目光与声音视而不见，老神在的处理宗门事物，随口回答，“快了，清颐不过去执行任务罢了，有什么可担心的？”
被这句话敷衍了几十上百遍的唐绪青：“……”
他当然知道师兄不过是去做任务，任务结束就会回来，但他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，时刻警醒着他。在见到顾清颐前，不详之感一直在叫嚣，他害怕师兄会出事。
或许，这就是猛兽的直觉。
“乖一点，清颐让我照顾好你，一日三餐别忘了。”秦穆拿着毛笔，笔端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吃食，“你中午没吃，记得吃了。免得说我虐待你。”
唐绪青：“……”
唐绪青泄气，迈着胖嘟嘟的短脚跳上桌子，开始吃东西。
蓦地，他身体僵硬，能清楚感受到附着在筋脉上的契约逐渐消散。
上清门长生殿内，属于顾清颐的那一盏长明灯，灭了。
长生殿钟声敲响，鸣了三声，钟声悠远，响彻上清门，而后归为寂静。
——有内门弟子仙逝了。
唐绪青爪子上的鸡腿掉了。
秦穆的毛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浓重墨痕。
楚希恒停下手中的剑。
谢知衍从打坐中睁开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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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捏着他手腕移开，抬起了头，询问：“师父,你在做什么？”
他声音极冷淡，一如往常。
张子衡瞪大了苍老浑浊的双眼,眼中皆是震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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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：“弟子若不装,师父又怎会露出马脚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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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不以理会,反倒是禁锢着他枯树般手腕的手掌愈发用力。
张子衡感到了畏惧,大声呵斥，“孽徒！你这么做是要欺师灭祖？！”
张子衡忽的想到了什么,混浊的双眼绽放精光，恨恨的盯着他,“我收你为徒，待你亦师亦父，可是在天道眼皮子下的！你若敢欺师灭祖，天道也不会放过你,你的修为就止步于此吧！”
修真者对实力的追求几乎盲目,顾清颐也是其中之一，张子衡不信，顾清颐会冒着修为无法精进的风险对他下死手。
然这是他对为他掏心掏肺的徒弟的了解，而非是对如今顾清颐的了解。
顾清颐冷冷注视着他,“你的算计，也在天道眼皮子底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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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颤颤巍巍直起身，环顾四周光柱，准备破阵。
“阿清，别白费力气了。”张子衡道，“为保万无一失，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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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垂眸看着掌心流光闪烁的灵力，半晌后放下手，似乎已经放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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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立在其中，脸色变得灰败。
灵力被吸出，聚集在光柱外，张子衡张开手臂，将其纳入体内，如人对水本能汲取般。
灵力一缕缕纳入体内，充盈丹田，滋润经脉，张子衡老迈的肌肤纹理如同被抚平了般，逐渐变得紧致光滑，干枯的头发变得乌黑顺滑，容貌体态都回到了巅峰状态。
“多谢我的好徒弟。”
张子衡道，苍老的声音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青年人好听有磁性的嗓音。他声音里含着三分笑意，似乎真挚的感谢顾清颐般。
当然，若不是他所用的灵力是从顾清颐体内汲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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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——”
张子衡咬牙痛哼，在阵法关闭的瞬间吐出一口血，血迹溅落，张子衡容貌迅速转为枯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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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此行就是为他而来，怎可让他奔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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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子衡：“你——噗！”
混杂的灵力在经脉中乱窜，在丹田内起舞，张子衡浑身痉挛倒地，满口血痕，混浊的眼珠子恨恨瞪着顾清颐，染血的唇张张合合，不知在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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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细算起来，张子衡算是他第一次杀人。顾清颐闭上眼，许久才睁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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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清颐撒掉掌心中的灰烬，闭了灵力，出了合欢宗宗门。
修真者监视大多依靠神识与灵力，顾清颐闭了灵力，与普通凡人一般无二，合欢宗的长老不会注意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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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白龙气哼哼的坐在桌上，一双大眼直直瞪着秦穆，眼中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。
小白龙口吐人言，是唐绪青的声音，“师兄什么时候才回来？”
几日以来，秦穆已经做到了对他的目光与声音视而不见，老神在的处理宗门事物，随口回答，“快了，清颐不过去执行任务罢了，有什么可担心的？”
被这句话敷衍了几十上百遍的唐绪青：“……”
他当然知道师兄不过是去做任务，任务结束就会回来，但他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，时刻警醒着他。在见到顾清颐前，不详之感一直在叫嚣，他害怕师兄会出事。
或许，这就是猛兽的直觉。
“乖一点，清颐让我照顾好你，一日三餐别忘了。”秦穆拿着毛笔，笔端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吃食，“你中午没吃，记得吃了。免得说我虐待你。”
唐绪青：“……”
唐绪青泄气，迈着胖嘟嘟的短脚跳上桌子，开始吃东西。
蓦地，他身体僵硬，能清楚感受到附着在筋脉上的契约逐渐消散。
上清门长生殿内，属于顾清颐的那一盏长明灯，灭了。
长生殿钟声敲响，鸣了三声，钟声悠远，响彻上清门，而后归为寂静。
——有内门弟子仙逝了。
唐绪青爪子上的鸡腿掉了。
秦穆的毛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浓重墨痕。
楚希恒停下手中的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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