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第 41 章_田间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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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41 章

  两人一路往码头走,抬头便是波光粼粼的水库。

  突然,一声压抑的惊呼从前方传来,“儿子!”

  一对青年男女狂奔而至,跪在地上,抱着四毛又亲又搂,嘴里神神叨叨:“儿子,我的心肝!我的命!爸爸妈妈可找到你了!我是不是在做梦,我是不是在做梦啊!这是不是我们儿子,老公,你看看!”

  两人心急火燎的翻看四毛后脑勺。

  “是!就是!你看这儿的胎记!”

  四毛受到惊吓,先是一动不动,任由两人拉扯,后来突然抬起小手,替眼前泪眼婆娑的女人擦去眼泪,嘴里嫩生生的喊了声:“妈妈。”

  二人懵了片刻,下一瞬,猛的搂住儿子,三人抱作一团,哭作一气。

  他们身后,站着两名身穿警服的高大男子,劝道,“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先回船上去。”

  周语也说:“对,你们快走,被人看见就麻烦了。”

  那女人两由丈夫抱着儿子,自己却直挺挺对周语跪下,猛的磕起头来,“谢谢您救了我儿子,谢谢您!您的大恩大德,我无以为报,我把所有钱都给你,命也给你!我给你当牛做马,什么都成……天啊!没人知道,我们找儿子这一年,经历了些什么!我苦命的儿子!妈妈再也不离开你半步!”说到这里,又扑到四毛身边,从丈夫手中抢过儿子,将他的头按在怀里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  周语对两名特警说:“麻烦你们赶紧带他们下去,我再去接其他人。”

  特警说:“你注意安全。”

  周语回到村口,台上正演到《包青天》选段《秦香莲》。

  村民心情澎湃,人头攒动。将暂新的激情,依附在那些发霉的故事,和发锈的锣上。

  长须公撩着胡子唱道:“中状元招驸马功成名就……”

  一位妇女抱着四五个月大的婴儿,抬手擦汗,踮着脚,两眼焦急的巡视。周语走过去问:“张嫂,你找人?”

  妇女皱着眉,“我家那口子还没来,我想撒尿憋不住了!”说到这,怀中婴儿张嘴要哭,她心烦意燥的摇了摇。

  周语说:“你去吧,孩子我替你抱着。”

  妇女大喜过望,“哎哎!真麻烦你了,顾家妹子!”

  周语接过孩子,等妇女走远了,她立即往隐蔽的小路走,脚下越走越快。耳边的锣鼓喧嚣很快远离,只有风和她的喘气声。

  周语来到一块田边,低声喊:“小莉!”

  一位眉眼漂亮的女人从半人高的草丛钻出来,“我在这!”

  周语问:“有人发现你吗?”

  那女人摇头,甩下额前的汗,急急的说:“没有,我听你的话,一直呆这儿没动。”

  “嗯,”周语说,“去码头的路你认识吗?”

  “认识!”

  “那好,”周语将怀里已经摇晃熟睡的婴孩递过去,“这是张家的孩子,也是被人贩子拐来卖进水库的,你抱着,一路往码头走,不要回头,如果有人发现,问起你,你就说孩子母亲上厕所去了,知道了吗?”

  “知道,放心吧。”小莉接过孩子,走了两步,回头问,“我父亲真的来了吗?”

  周语点头。

  她眼里泪光闪烁,“谢谢你。”

  周语说:“快走吧,我还得去接其他人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周语又趁乱陆续接出两个孩子,和几名妇女。

  码头停靠着一艘船只,还没靠近,便能听到船内热烈轩昂的谈话声和惊天动地的哭泣声。

  李季从船里跳下来,“小语。”

  周语跑过去,“出来十二个,还有两名妇女。豫剧还有一个半小时结束,如果我两小时没回,你们就走不用管我。”

  李季说:“需不需要带两名警察?”

  周语摇头,“树大招风。”

  李季看着她:“注意安全,”想了想问,“防身的东西带了吗?”

  周语点头:“带着□□。”

  李季捻起黏在她肩上的枯叶,“你办事稳重不少。”

  周语嗯一声就走,走了两步回头问:“今晚的营救行动,村长知情?”

  李季点头,“上面找他谈过话了,要他将功补过,他同意配合。”

  周语“唔”了声,没再说什么,转身消失在暮色里。

  满婆一家都前去看戏,留陈佳一人在家。她怀着身孕,所以没再用铁链锁她。周语救她没费什么力气,中途还顺道去接了独自在家的许哑巴。

  一个孕妇,一个疯子,一路上走走停停,本就不近的路程,用去很多时间。终于快到码头,对面坡上突然火光骤亮,人群耸动。

  村民打着火把,晃着手电筒,高声咆哮着:“别让她们跑了!”

  “抢孩子了!”

  “抢人了!”

  ……

  那群人眨眼已在五十米开外。

  周语皱着眉说:“快!我们快走!”

  一个男人大喊:“许哑巴!”

  许哑巴浑身一抖。

  那男人骂道:“你他妈的要去哪儿!”

  许哑巴呆立原地不动了。

  周语跑了两步,又回去拉她。

  码头那边的特警也跑过来接应,身后骂声越来越近,一个阴霾的声音怒吼:“疯婆子!你肚子里还怀着老子的崽,你跑到哪儿去!?”

  是满驼背!他身躯佝偻,朝这边跑来,比上次见到还要老态龙钟,面部因愤怒曲张而格外狰狞恐怖。

  陈佳突然咬着牙对周语说:“等我一下。”

  周语拉住她,“你要干嘛?”

  “我去杀了他!”她眼里尽是阴狠。

  “不行,”周语将她望赶来的特警身边一推,“快走!”

  “我要杀了他!我要杀了他!杀了那个禽兽!碎尸万段!”陈佳咆哮挣扎,声声凄厉,在水库的夜色下,显得阴森惊悚。特警见她大着肚子,怕伤到她,一时间竟拿她没有办法。

  周语抬手就是一耳光,低声喊道:“你要杀你孩子的亲生父亲?”

  陈佳被打得退后几步,终于安静下来,泪流满脸,由赶来的家属和特警带走。

  满婆拄着拐杖,蹒跚步履的跑过来,喊着:“你要去哪里,妹儿呐你要去哪里!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孙子啊!你要走,先把孙子给我生下来呀!造孽啊!我满家哪点对不住你哇!”

  陈佳由亲生父母拥簇着,头也不回的往前走。

 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,打扮光鲜,含着泪,急切的从前方快步走来,见到许哑巴,先是一愣。随后死死盯着许哑巴,颤着嗓子喊了声:“白璐!”

  许哑巴似没听到,由两名警察架着,脚不沾尘往前走,她时不时回头,嘴里咿呀自语着没人听得懂的话。

  老妇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小心翼翼的又喊了声:“璐璐!”

  周语说:“白阿姨,白姐姐精神受了刺激,可能暂时认不出您。”

  老妇人瞪一眼周语:“你还有脸叫我!你给我滚开!”转身扑过去,拉过女儿的手,“璐璐,妈妈找得你好苦!妈妈以为你不在了!妈妈还以为……”哽咽起来,泣不成声,“以为你像你弟弟那样,永远的离开了妈妈!”说到这里,捂着面嚎啕痛哭起来。

  “哑巴婆娘!”许老汉跑上来,被两名彪壮的特警拦下,他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幼儿,喊,“你要去哪里?你.日.妈真的要走?毛儿也不要了?”说到这里,许老汉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泪,他怀里的孩子向许哑巴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,哭哭啼啼,含糊不清的喊妈妈。

  许哑巴回头看了看,神色激动异常,奋力甩开特警的手,哇哇叫着,奔跑过去接过儿子,蹲地上搂着孩子抚摸不止。

  许大汉也蹲下身去,“哇”一声,这个一生粗矿的乡野老汉,竟大哭起来,将老婆儿子抱在臂弯里,“毛儿你不要了?我也不要了?家你也不要了?”

  许哑巴精神有问题,周语没见她哭过,她丈夫劈头盖脸的打她,她也只是跳着脚哇哇乱叫,她没哭过。

  那时,周语回头。她看到许哑巴的泪,淙淙的往下淌,落到孩子柔软稀松的头发上,她又小心翼翼的擦去,埋下头轻轻的吻。像任何一个慈爱温柔的母亲那样。

  周语突然想起,那晚她在水里,为孩子跳的那曲毫无章法的舞,美得惊骇世俗。

  白氏站在她身边,抹着泪说:“璐璐,这是你的孩子?你要是舍不得他,我们接回去养……跟妈走吧!”说着便去拉她。

  许哑巴突然狂躁起来,一把推开她,白氏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,周语扶住了她。

  白氏顾不得和周语置气,哭着问女儿:“璐璐,你不认妈了?”

  许哑巴一言不发,抱着孩子便往回走,许老汉跟在她身后,抹着泪骂道:“你个JB傻婆娘,你还晓得回来!你个傻婆娘!我还以为你家都不要了……”

  与此同时,更多村民愤怒的一涌而上,手里握着锄头镰刀,有的牵着小孩。小孩哭闹不止,吵着要找母亲。

  船舱里获救的妇女大多都在此生了孩子,这时听到骨肉喊妈喊娘,纷纷动摇,犹豫不决。有的甚至抹着泪要跑出去找孩子,被家人牢牢控制着。

  特警突然朝天鸣抢示警,静了两秒后,很快再次□□。特警拷了几名顽抗分子,但又涌上更多暴怒的村民。

  他们不听劝阻恐吓,不听法律道理,他们将手里的火把和石块砸向特警,眼里熊熊燃烧着捍卫到底的决心,哪怕玉石同焚。

  场面一度失控。

  村长突然跑出来,拦住暴怒的村民,“把家伙什都给我放下!让他们走!”

  “村长!?”

  “我说,让他们走!”

  一朝之间,村长老态毕露。

  几人拥簇着半昏迷的白氏,在特警的掩护下,向码头靠拢。

  船舶就在眼前,人来人往,进进出出。人人神色不同,有的凝重,有的狂喜,也有人望着这群山墨水出神。

  李季站在船上对周语伸出手,“上来。”

  周语说:“等我抽根烟。”

  李季皱着眉沉声责备:“总是这么不分轻重!”

  周语没理他,向旁边一名特警要烟。特警上下摸了摸身子,说:“烟倒是有,但走得急,忘了带火。”

  周语叼着烟说:“没事,谢了。”

  她正想问旁人,身后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:

  “周语!”

  周语回过头去,那男人站在堡坎上。十月的深秋,穿一件深色薄卫衣,拉链开着,里面仍是那件黑背心。

  他与她遥遥相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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