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_咸鱼继承百万秘术遗产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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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

  z的表情扭曲了。

  “什么东方名侦探,听都没听说过!”他低吼道,垂下了细剑。

  段非拙露出胜利的微笑。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说服z了。

  白发警夜人丢下他,头也不回地朝黑暗中走去。段非拙爬起来,抓起z的大衣,小跑着追上他。

  每当他接近z时,z就会加快脚步,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
  段非拙明白z现在正在气头上,不想和他说话,便干脆放慢脚步,不疾不徐地走着。

  然而当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大到一定程度时,z又放缓了速度。

  走了一阵,z忽然停了下来。

  段非拙以为他终于愿意跟自己交流了,急忙兴冲冲地奔上前。

  “所以,你……”他开口。

  z扭开脸:“我不知道市区在哪儿。”

  “……啊?”段非拙迷茫。

  “我找不到路了。”z用冷硬的语气说。

  最后还是段非拙把z领回了阿伯丁市区。

  其实在郊野中,只需要朝远方望一眼,就能凭借灯光找到城市的方向。但z看不见,在地下的旅途完全扰乱了他的方向感。对于自己必须依靠段非拙才能找到路这件事,z看上去气不打一处来。

  当他们好不容易用两条腿走回斯通诊所门口,那儿已经围了一大群警察。路过那儿的码头工人看见了倒地不起、浑身鲜血的斯通医生,便惊恐万状地报了警。

  z向当地警察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,告诉他们连环杀人案的真凶就是斯通医生的儿子,他利用下水道四处移动。医生包庇了凶手,却反被疯狂的儿子所伤。而凶手亚历山大·斯通最终又死于遗体修复师邓肯·麦克莱恩之手。

  当然了,他没提什么神像,什么恶犬附身。那些事不该让普通人知晓。

  警察们听罢都觉得不可思议,但是事实摆在面前,由不得他们不信。尤其是当他们找到亚历山大·斯通的尸体后。虽然那尸体已被开膛破肚,惨不忍睹,但只要经过法医的解剖,就能看出他的脊椎并未受损——亚历山大·斯通号称残疾瘫痪,验尸报告则清楚表明他在说谎。

  斯通医生已被火速送到最近的医院了。等他能开口说话,想必就会向警方交代自己的罪行吧。

  警方还搜查邓肯的棺材铺。当然,那儿已经人去楼空。邓肯不可能再回来自投罗网了。

  至于下水道的食尸鬼……段非拙本以为它们失去了饲主,会开始疯狂袭击进入下水道的人,然而在下水道中探索的警察却连一个食尸鬼也没遇上。它们或许躲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,或许追随它们的主人一道离开了阿伯丁。

  第二天,阿伯丁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用特大号字体登出了爆炸性新闻——《北方的开膛手杰克落网!》。食腐秃鹫般的记者已经连夜找到了新闻素材,撰写出了文章,就连段非拙都要感慨他们下笔动作之快。

  新闻中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亚历山大·斯通是何等丧心病狂,斯通医生又是如何替他儿子瞒天过海。细节之“丰富”,段非拙觉得记者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。

  当然了,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提z和段非拙的名字,只含糊地提了一句“苏格兰场派遣的专员在案件破获过程中提供的少许帮助协助”。不知是警方下了缄口令,还是记者想把功劳从伦敦警察手中抢过来,才故意把事实一笔带过。

  今后好几个星期,记者们都可以靠这个案件混饭吃了。段非拙甚至可以想到接下来几天的新闻标题——《名校毕业生为何走上犯罪之路: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》、《变态杀手是如何养成的:亚历山大·斯通不为人知的童年》、《一个被家庭所毒害的青年:亚历山大·斯通的血泪心酸史》……

  从古至今,许多事情都改变了,但也有些事情从未改变。

  斯通诊所中那几尊印度神像被z没收了。段非拙本来还想,要是z不记得这回事儿,他或许可以偷偷地把它们收进秘境交易行——他可不是贪图财富,而是它们太危险了,还是保存在交易行中比较安全。

  但是,保存在警夜人的证物室中,或许更为安全。

  连带其他一些没有秘术功能的物品也被z以“检测”的名义收走。他把它们全部装在一口箱子中,运回伦敦。

  自打斯通医生落网那天起,z就再没跟段非拙说过一句话。他好像当段非拙不存在似的。两个人同处一室时,往往各干各的。z不开口,段非拙也不敢吱声。

  周五那天,z退掉了租住的房子,启程返回伦敦。

  他们定了上午10点的车票。段非拙那天起了个大早,换上那件葬礼上穿的衣服,对z说:“我去一趟墓园。咱们车站见。”

  z别开头,假装没听见他说话。

  段非拙拎起行李,先行离开。去墓园的路上,他顺手买了束花。墓园附近有不少卖花女,随时准备为扫墓的人提供花束。

  他不知道露丝喜欢什么花,就每种各买了几朵,总归有一种符合露丝的心意。

  天空乌云密布,看起来又像是要下雨。一排排墓碑整齐而沉默地伫立在灰色的天空下。段非拙找到露丝的墓碑,惊讶地发现墓前竟然堆满了花束。他以为自己那束花已经足够豪华了,没想到和它们一比,简直相形见绌。

  背后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。段非拙转过身,露丝的父亲罗伯茨先生拄着拐杖走过来,他也带了一朵花。

  “切斯特医生?”一大早在这儿遇见熟人,罗伯茨先生很是讶异。

  “我就要回伦敦了,过来看看露丝。”段非拙说着将花束放进那一堆鲜花中,“这么多花是谁送的?”

  “各种各样的人,阿伯丁的市民。”罗伯茨先生低头望着墓碑上的文字,“很多人过来献花,死者遇害的地方也摆满了花束。我都不认识那些献花的人。”他顿了顿,抬起头问,“他们没有忘记她,对吗?”

  段非拙颔首。

  罗伯茨先生一瘸一拐地走到墓碑前,艰难地弯曲一边的膝盖。段非拙想帮他一把,却被他坚定地推开了。他蹲下来,将手中的鲜花放进花堆中。

  “我记得您想装机械义肢。”段非拙说,“我帮您买一条吧。我认为的那位警探也装了机械义肢,我可以跟他打听是在哪儿装的。”

  “您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忙了,医生,我不能再接受您的好意了。我虽然没了一条腿,但我还有双手,还有家人,我可以自己赚钱。”罗伯茨先生有些哽咽,“虽然报纸上提都没提,但我知道是您抓住了凶手,给我的露丝报了仇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。”

  不远处的教堂响起了整点的钟声。该是去车站的时候了,否则就来不及了。

  “您要是想报答我,”段非拙说,罗伯茨先生做洗耳恭听状,“今后就好好生活吧。这就是最好的报答。”

  段非拙抵达阿伯丁车站时,距离发车只剩五分钟。

  他提着行李,慌慌张张朝月台奔去。周围的旅客都已经涌上火车,月台上满是送行的人。每一扇车窗中都有人在招手。

  段非拙找到他的车厢,刚想上车,背后传来一声轻咳。

  他回过头,意外地看见z拨开人群朝他走来。

  难道说,z没有提前上车,而是一直在月台上等他?

  z目不斜视地从段非拙身边走过,登上火车。他在车门口站住,转身朝段非拙使了个眼色,像是在叫他快点儿跟上。

  段非拙不自觉地露出笑容,步履轻快地跳上火车。

  他们找了间无人的包厢坐下。甫一坐定,火车便轰隆隆地驶动了。

  人满为患的月台迅速朝后方退去。火车离开了阿伯丁市区,驶入绿意盎然的郊野中。

  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,段非拙回忆起了他们来到阿伯丁的那趟旅程。明明才过了几天,他却觉得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。

  那会儿他们之间的气氛可比现在融洽得多。z不厌其烦地对他讲述猩红盛宴覆灭的始末。而现在嘛……

  就算拿两尊冰雕放在包厢里,可能温度都会比现在温暖得多。

  段非拙觉得他应该说点儿什么,可又怕自己说话会惹z生气。他给z添的堵已经够多了。

  他左思右想,试探道:“我在墓园遇见露丝的父亲了,你知道他断了一条腿。如果他想装机械义肢,呃,你有推荐的吗?”

  z手肘搭在窗台上,托着腮,一动不动地“盯”着窗外。

  “没有。”他冷冷说。

  “那你的义肢是在哪儿装的?”

  “这不是普通的义肢。里面镌刻了秘术符文,性能比普通义肢高出数倍。”z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制作这义肢的人已经……不在了。”

  段非拙会意地点头:“他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工匠。”

  z倏地转向他,深红的双眸暴射出愤怒的光芒。

  “她是一个可恨的秘术师!”z低吼。他搭在窗台上的手臂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。

  段非拙吓了一跳。他以为之前自己救了邓肯时,z大发雷霆就是愤怒的极限了。但是和z现在的怒气相比,当时他的愤怒简直就像是和风细雨。

  这才是z真正的愤怒。仿佛一座火山正在他体内喷发,炽热的岩浆要将周围一切都毫不留情地吞没。

  段非拙往后缩了缩,要不是包厢门关着,他恨不得当场夺路而逃。

  片刻之后,z闭上双眼,深呼吸了几次。从他身上迸射而出的怒气逐渐压抑了下来。

  “我不该朝你发火的。这事与你无关。”他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。

  段非拙抱紧自己的肩膀,努力把自己缩小。“呃,我也有错,我不该随便乱打听……”

  “这件事异常案件调查科的人都心知肚明,算不得什么秘密了。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。”z转向窗外。玻璃倒映出他的面容,红宝石般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哀戚的神色。

  “你觉得我今年多大了?”z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。

  段非拙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。z的年龄和他的机械义肢有关系吗?

  但是z从不说废话。他既然这么问了,肯定有他的目的。

  段非拙细细端详着z。他的年轻的确像一个谜。因为一头白发,他看起来可能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,段非拙推测他大概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。

  不过这一点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能推测出来,z就没必要专门问了。因此他的实际年龄或许比外表大得多。

  段非拙试探地问:“三十?”

  z不动声色:“再猜。”

  段非拙又问:“四十?”

  z摇头:“再猜。”

  段非拙豁出去了:“一万零八十六岁?”

  z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,显然被逗乐了,但他很快又板起脸,假装自己并没有开心。

  “你听说过克里米亚战争吧?”z问。

  段非拙自然知道。那是1853年至1856年间,英国、法国、土耳其联军与沙皇俄国在克里米亚爆发的战争。

  “南丁格尔女士成名的那场战争,对吧?”

  正是在那场战争中,南丁格尔女士主动请缨担任战地护士。她的科学护理挽救了无数士兵的生命,被人们视作提灯的女神,民族的英雄。她创立了护理事业,从那时起,护士才逐渐成为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。

  身为医学生的段非拙对于战争并不感兴趣,但对于医疗事业的发展可谓耳熟能详。

  听到“南丁格尔”这个名字,z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。

  “我参加过那场战争。”他低声说。

  段非拙开始炫耀自己眼睛大。

  如今已经是1893年了,即使z参战时只有20岁,现在也该60了。可他看上去顶多只有60岁的一半啊?!他是吃了唐僧肉还是喝了不老泉?!

  像是觉察到了段非拙的惊愕,z自嘲地笑了笑:“我当时28岁,是陆军少校。我在战场上受了重伤,当时照护我的就是南丁格尔女士和她的护士团。”

  段非拙猛然想起,他初来伦敦时和z一起拜访律师林恩先生家,林恩先生的女儿路易莎曾提起南丁格尔女士到她们学校演讲。当时的z就露出极为古怪的神情。

  原来z根本早就结识了南丁格尔女士,在战场上。

  “我当时伤得太重,四肢残废,双目失明,几乎是苟延残喘。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了几天了。甚至有战友私下讨论要不要给我一个痛快。”

  说起这段痛苦的往昔时,z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波澜。

  “我父亲也是个军官。他希望我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,光宗耀祖。看到我变成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残废,他当然极度失望。这时有一名护士悄悄找到他,说她有个办法,或许能让我再度站起来。”

  段非拙盯着z的红眼睛,低声问:“难道那护士……是个秘术师?”

  z颔首。

  “她用了治愈秘术?就像色诺芬用过的那种?”

  “治愈秘术无法治疗我那样的重伤。治愈秘术的原理是加速细胞的再生,它只能治疗那些‘有可能愈合’的伤口。断掉的肢体永远没办法长回来。”z垂下双眸,“那个护士用的是另外一种秘术。她把我的身体彻底改造了。”

  “……什么叫‘彻底改造’?”段非拙问。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儿,但他太好奇了。

  “就是把所有能用机械替代的器官全部用机械代替。”z冷冷地说,“双手,双腿,脊椎,甚至还有一部分内脏。人类的心脏没办法承受这种负担,于是她干脆把我的心脏也换成了机械,由一块以太结晶驱动。以太结晶蕴含着极其丰富的能量,或许正是因为这个,我的衰老比普通人缓慢得多。”

  段非拙瞠目结舌,同时遍体发寒。

  虽说他早已习惯这个世界中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事物,但z的经历仍然算得上其中最匪夷所思的。

  简直像是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内容。

  “这种改造……能让人活下来……?”段非拙惊讶。

  z唇角一扬,像在讽刺:“你觉得我这样还算是‘活着’吗?”

  从结果上来说,这番改造的确让z重新站起来了,不仅如此,他还比以前更敏捷,更强大。一个大活人被改造成这样……还能算是人类吗?

  简直像一个忒休斯之船悖论。假如不停地替换一艘船上的零件,当所有的零件都被换过一次后,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?假如将换下来的零件再组装成一艘船,它和那艘全面翻新的船谁才是原本的船?

  忒休斯悖论放到人类身上呢?段非拙不敢继续往下思考了。再思考似乎就会触及到人类绝不可以碰触的禁忌领域。

  “这就是你厌恶秘术师的原因?”段非拙声音沙哑。

  “没错。”z笑得越发残酷,“如果她是为了拯救我而把我变成这样,我倒也不会责怪她。可她不是。她只是想试验她发明的新秘术,恰好遇上了我这么个绝佳的试验品。”

  “那个护士后来这样了?”

  “不知道。她逃跑了。我后来加入警夜人,一直在追捕她。可她销声匿迹,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里,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她的去向。”

  说完,z再度转向窗外,沉默了。

  包厢陷入寂静,只能听见火车轧过铁轨的隆隆声响。

  段非拙想说几句话宽慰z,可他说不出来。不论说什么,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。难道他几句话就能抚平z这么多年来的伤痛吗?根本像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。

  过了好一会儿,z开口:“是不是吓到你了?”

  “什么?”段非拙倏地抬起头。

  “你好像很讨厌看到我的身体。每次我洗澡的时候你都会逃跑。你觉得我的样子很恐怖吗?”

  段非拙哑口无言。他意识到z好像对他产生了某种天大的误会。

  “不、不是的!”他叫起来。

  “你不用给我面子。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。”z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。

  “我……不是因为那个!”段非拙窘迫地说。不只为何,他的耳朵忽然变得好烫。“你身上有很多疤痕,确实有些可怕,但是我……我不敢看你洗澡是因为……那个……不礼貌……”

  z似乎觉得他的答案很滑稽。“你不用说了。”

  “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!”段非拙提高声音,“我不讨厌你,一点儿也不讨厌,我……”

  他的声带仿佛变成了卡壳的机器,怎么也运转不起来了。

  最后他只能讷讷地望着z:“我希望你能知道,我……”

  z微微一动,一缕白发垂落肩膀。

  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窗外,春季的原野郁郁葱葱、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漫天乌云,洒在两个人脸上。

  火车抵达了国王十字车站。望着车站的玻璃穹顶,段非拙由衷产生了一种回家的喜悦。

  下了车,他在月台上遇见了两个意外的人。

  其中一个是色诺芬。这黑发黄眸的男子倚在柱子上,吹着口哨,一脸梦游似的表情,好像他是无意中走到这儿来的。

  “老大!”看见z和段非拙,他懒洋洋地摇了摇手,“想不到你们竟然活着回来了!”

  z嘴角抽搐:“怎么?不希望我活着回来?”

  “哪有,我由衷地表示喜悦!”

  色诺芬嘴上这么说,但z一转头,段非拙就听见他小声嘀咕:“可恶,居然毫发无损,我又输钱了。”

  ……这家伙怎么天天拿别人打赌啊?

  z转过身,面向段非拙:“我和色诺芬待会儿要去拿托运的货物,就不送你了。”

  他说的货物指的是从斯通医生那儿没收的东西。

  段非拙都想和他告别了,然而话还没说出口,z忽然语出惊人:

  “从下周一起,你来异常案件调查科上班。”

  “嘎?!”段非拙发出介于人和橡皮鸭子之间的声音。

  z像是没听见他的怪声,继续淡定地说:“你还不算正式成员。一周来上个三天班没问题吧?”

  问题大得很啊!

  色诺芬笑嘻嘻地火上浇油:“惊不惊喜?意不意外?因为你表现得很出色,所以我们打算提前录用你啦!”

  “不是说你们只录用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吗?!”段非拙抓狂。

  “哎呀,事急从权嘛。我们现在这么缺人手,雇佣童工就雇佣童工咯。”色诺芬摊开手。

  段非拙的冷汗一瞬间就浸透了衣服:“可是……我……我还没准备好啊……”

  “当个普通文员还需要什么准备?你是不会写字还是怎样?我们又不是让你白打工。付工资的好吧!”

  不好!段非拙内心惨叫。他才不要去苏格兰场呢!他才不稀罕警夜人的工资呢!他要回家,他一辈子都不要走出家门了!救命啊!

  然而z哪里管他内心的惊涛骇浪,俊美无俦的脸上像是写了“那就这么定了”一行字似的。

  “明天早上九点,苏格兰场见。”他嘴唇一弧,向段非拙伸出手。

  望着那只手,段非拙欲哭无泪。

  他很想拒绝,可拒绝需要光明正大的理由,他哪来的理由呢?总不能直接告诉z“对不起,干不来,因为我是你们的死对头——秘境交易行的主人”吧?

  对一般人而言,能去苏格兰场当文员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,他要是拒绝就太可疑了。

  他只能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握住z的手。

  z摇了摇他的手,接着猛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前。段非拙一个趔趄,撞进了z的怀里。

  白发警夜人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,接着一把推开他,若无其事地和色诺芬走向货运车厢。

  段非拙呆愣地望着他的背影。搞什么啊……z是在……是在捉弄他吗?

 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——烫得厉害。

  当他们离开,石中剑才敢开口:“完了,小子,完了。你有什么遗言吗?我建议你早点立遗嘱,挑好棺材、墓地和墓志铭。我听说有些人会在别人的墓碑上乱刻墓志铭,所以还是早点儿决定比较好。”

  “你闭嘴!”段非拙仰望天空,眼含热泪。

  段非拙在法兰切丝广场49号下了车,挥别林恩先生,接着拎起行李登上楼梯。

  到了家门口,他正要掏钥匙,门却自己开了。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撞向他胸口,宛如一只愤怒的小鸟,差点儿把段非拙的内脏都给撞到位移。

  “主人,欢迎回来!”

  阿尔穿着围裙,兴高采烈地说。

  石中剑忽然冒出来一句:“一回家就有个小男孩身穿女仆装……啊不是,男仆装迎接你,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微妙呢。”

  段非拙翻了个白眼,将行李箱和外套一一递给阿尔,至于石中剑,他直接把它丢向柜子。石中剑滋儿哇乱叫。

  “我读过报纸了,主人!报纸上说阿伯丁连环杀人案已经告破了!虽然报纸上没提您的名字,但我知道您一定居功至伟!”

  阿尔一边挂起外套,一边向段非拙投去崇拜的眼神。

  “那些记者不会把您的名字写下来的,他们只想把功劳记在本地警察头上。就像雷斯垂德每次都要抢福尔摩斯的功劳……”

  段非拙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沙发,一头栽倒在上面。

  “我也没做什么……”

  他一直觉得,阿伯丁连环杀人案还没有完全终结。邓肯·麦克莱恩仍然不知去向。必须等他也落网,案子才算真正尘埃落定。

  “您太谦虚了!”阿尔喊道,“真可惜我不像华生医生那么妙笔生花,否则我一定会把您的事迹记录下来,告诉全世界您有多么伟大!”

  段非拙把脑袋埋在沙发靠垫中:“你要真那么干,警夜人明天就该带着银手镯来找我了……”

  “警夜人算什么?主人您岂会害怕他们?”阿尔对自己的主人充满了谜之自信,或者说,他过于高估了主人的实力。

  “……哈哈,是啊。”段非拙干巴巴地笑了两声,“从下周一开始,我每周要去苏格兰场坐三天班。”

  他以为阿尔会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,然而少年却用越发崇拜的语气说:“主人,您成功打入警夜人内部了?”

  “……嘎?”

  “您已经完全取得他们的信任了,是不是?”少年双眼发光,“真不愧是主人,居然将警夜人玩弄于股掌之间!您是不是要以上班为借口,探查警夜人内部的情况?我听说他们把秘术师关在苏格兰场的地牢里……您要去劫狱吗?”

  段非拙发出了仿佛来自地狱的□□。为什么阿尔的想象唯独在这一层面能如此跃进?什么探查内部情况,什么劫狱……他不被关进监狱就谢天谢地了!

  啊啊啊,到底该怎么办啊!

  他愁得头都快秃了,阿尔却兴高采烈,像只小鸟似的在家里飞来飞去,为段非拙端上红茶和饼干。

  “为了庆祝您成功潜入苏格兰场,我一定要做一顿好吃的!主人,您想吃什么?”

  “……后悔药。”段非拙绝望地回答。

  第二天是周六,秘境交易行定期营业的日子。

  玛德琳·克里沃特小姐已经养成了定期来交易行逛逛的习惯。今天博伊勒夫人要做实验,没空陪她,她便一个人来了。

  她还是第一次独自光临交易行。虽然已经来过许多回,但那些稀奇古怪的商品她怎么看也看不够。她最近又看中了一幅托勒密天体图,那是古时候炼金术士所留下的暗号图,据说只要解开其中的暗号,就能学会高深的炼金术。

  可玛德琳囊中羞涩,根本买不起它。恐怕得攒钱攒个一两年,她才出得起那价格。前提是,这一两年时间里,无人捷足先登。

  玛德琳敏锐地发现,交易行主人今天十分没精打采。

  虽然自打他继承交易行以来,交易行总共也没开张过几次,但在顾客们的印象中,交易行主人向来活力十足。他不但风趣幽默(或者说阴阳怪气),还充满了奇思妙想,带来了盲盒、抽卡、ssr等前所未有的新奇概念。

  原本顾客们来到交易行,只不过是为了看看上架了何种新货,与其他秘术师交流交流奥秘哲学。可不知不觉间,交易行每次开门他们都充满了期待——期待交易行主人又整出了什么新活。

  但这一回,不止玛德琳,其他客人也能明显看出交易行主人垂头丧气。

  他枯坐在柜台后,双手交叠,撑着下巴,空洞的目光仿佛看透了虚空。他是在烦恼什么吗?还是在思索常人所参不透的深奥问题?

  负责招待客人的是他那个少年助手。但他的聪明伶俐和交易行主人根本无法同日而语。顾客们问起某件物品的来历、功用时,少年往往要抓耳挠腮好一阵才能想起答案,有时甚至还得跑去请教他的主人。

  “主人,有位客人想买水晶灵摆,该怎么办?”少年助手凑到交易行主人身边,小声问道。

  交易行主人长长叹了口气,一挥手,墙上的展示柜便开始自动移动,将放着灵摆的展示柜挪到顾客面前。

  “那边不全都是吗?让他们自己挑去。”他心不在焉地说。

  少年助手为难地挠挠头,跑回去招呼客人了。留下交易行主人一个人继续对着虚空发呆。

  “交易行主人这是怎么了?”几个客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。

  玛德琳在交易行中见过他们多次,也算得上是熟面孔了,便也凑了上去。

  “他今天的确很不对劲。”玛德琳拿出女人八卦闲聊的劲头,“难道是在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?”

  “或许吧。对了,你们有没有听说阿伯丁连环杀人案?”

  “当然听说了!那可是最近街头巷尾热议的新闻呐!报纸上说凶手是一个医生的儿子,但警察抓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死了。哼,搞不好是警察根本没抓到人,随便找了个替死鬼。”

  “我姨妈就住在阿伯丁,她说那个凶手很不一般。他原本摔成了残废,但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健康。难道,凶手和我们一样,也是秘术师?”

  “报纸上说,苏格兰场也协助了破案。该不会这个‘苏格兰场’,指的是警夜人?!”

  “如果是警夜人,那凶手死亡就可以理解了。警夜人不是向来都对秘术师下死手吗?能活着被他们关进监狱的反而是少数呢!”

  “可恶,警夜人又害死了一位我们的同胞兄弟!警夜人,我跟你们不共戴天!”

  “吵死了。你在这里喊打喊杀有什么用?有本事去苏格兰场门口喊啊!”

  “但是那秘术师自己也有不对之处吧?他不是杀人了吗?”

  “就算他杀了人,也该接受审判,而不是被警夜人杀死!”

  他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,最后连段非拙都听见了。

  客人们哪里知道,被他们议论的“警夜人”,就坐在他们身边?

  段非拙听着他们越来越离谱(却微妙地命中了事实)的讨论,欲哭无泪。

 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?他当初只不过是想去阿伯丁参加葬礼,顺便替露丝报仇雪恨啊!他明明没想当警夜人啊!

  似乎他越是不想做掺合什么事,事情就越是找上门。

  他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?

  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客人们注意到了段非拙投来的视线。他们纷纷望向交易行主人,惊讶得发现他的眼睛中竟然闪着隐约的泪光!

  “天呐,我莫不是看错了吧?”玛德琳惊讶地低语,“交易行主人在哭什么呢?莫非是在为我们那位惨死的弟兄默哀?”

  “他可真是性情中人啊!”另一个客人感动道。

  “他情绪那么低落,想必也是因为听说了阿伯丁杀人案吧?”

  “性情中人啊!”

  段非拙的眼泪登时更闪耀了。

  周一。

  苏格兰场。

  段非拙带着打工人特有的死气沉沉的表情,穿过阴暗的走廊,前往异常案件调查科的办公室。

  总觉得每往那个方向走一步,就往自己的坟墓走了一步呢……

  异常案件调查科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很安静,但同时又很吵闹,因为走廊尽头就是通往地牢的入口。囚禁在那里面的囚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嚎叫,扰人清幽。但这种时不时的惨叫反而更衬托出了这一楼层的安静。

  然而今天的走廊却根本和“安静”搭不上边。向来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竟站了足足三个人!多么的拥挤!

  段非拙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——这三个人中他只认识一个,就是艾奇逊小姐。

  她是警夜人的文员,代号a,异常案件调查科最勤奋的职员,每天第一个来上班,最后一个回家,段非拙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直接住在办公室里的。

  另外两人都是头一回见面。其中一个是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,头发剃得像士兵一样短,手背上纹着花体字母r。另外一个则是一名头发雪白的老妇人。她看上去就像和蔼可亲的邻家婆婆,但邻家婆婆可不会出现在异常案件调查科。

  那三个人注意到了段非拙。四个人大眼瞪小眼,一时间谁也没说话。

  ……为什么大家要拄在走廊上?难道这是某种警夜人早间仪式吗?就像学生每周一要开全校大会、听校长发表又臭又长的讲话一样?

  最后是艾奇逊小姐打破了沉默。

  “早上好,切斯特先生。”她声如银铃。

  “呃,早上好,艾奇逊小姐。”段非拙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他望向另外那两个人。

  “他们也是警夜人。”艾奇逊小姐介绍,“r先生和q女士。他们是搭档。之前他们为了追捕一名秘术师,在外出差了很长一段时间,前不久才返回伦敦。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。”

  艾奇逊小姐又转向她的两名同事:“这位就是老大提起过的利奥·切斯特先生,我们的准成员。”

  r先生咧嘴一笑,握住段非拙的双手。他的手无比粗糙,布满老茧。

  “很荣幸认识你,切斯特先生。老大提到你的时候可是赞不绝口呢。他说你在阿伯丁一案中表现得极其出色,所以破例录用你了。今天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!”

  段非拙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:“他对我评价太高了,我宁可他别破例……”

  “真是个谦虚的年轻人。”q女士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两口,“警夜人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输入了。真高兴被录用的是这么一位优秀的青年。”

  r女士若是得知她面前的“优秀青年”就是警夜人的头号死对头,不知会作何感想。

  “你们为什么要站在走廊上?”段非拙问。

  艾奇逊小姐竖起食指,做出噤声的手势,接着指了指办公室。

  “……没人带钥匙吗?”

 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。r先生似乎很想收回他那句“一表人才”的评价。

  “秘书官阁下来了。”艾奇逊小姐对段非拙耳语,“老大昨天把阿伯丁那案件写成报告递了上去,今天一早秘书官就风风火火找来了。”

  “秘书官是谁?”段非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。

  “科林·卡特,女王陛下的私人秘书之一。异常案件调查科虽然名义上是苏格兰场的一个部门,但实际上直接向女王陛下负责,秘书官卡特就是女王和警夜人之间的联络人。”

  段非拙瞠目结舌。警夜人背后的靠山居然是女王陛下——那位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!难怪他们敢在全英国横着走!

  即使隔着门板,段非拙也能听见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。

  “……我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写在报告里了。您不妨再回去读一遍。”这是z冷淡却含有怒意的声音。

  “我读过很多遍了,警司。”这个声音很陌生,想来就是秘书官卡特,油腔滑调,带着一股子官腔,“我想问的是,您就这么把那个邓肯·麦克莱恩放走了?您——堂堂警夜人的首领——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逃之夭夭?”

  卡特故意将“眼睁睁”三个字念得很重。

  z嗤笑一声:“您不必对我冷嘲热讽。我说了,他是跳上火车逃走的。我又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火车会在那时经过。我是人,追不上火车,那还真是抱歉。请您务必代替我向女王陛下谢罪。”

  “他有可能是猩红盛宴在逃的最后一名成员!”卡特提高声音,门板都被他震得直颤,“而且他跳上的那列火车还是开往伦敦的,他现在有可能已经置身于这座城市中了!伦敦!世界之都!女王陛下的眼皮底下!”

  “我已经让阿伯丁警方发布了他的通缉令。现在伦敦各处应该也已经开始张贴了吧?”

  卡特大吼:“通缉令管什么用?如果他是秘术师,改变形貌还不是易如反掌?必须尽快逮捕那家伙。当年开膛手杰克弄出来的乱子还不够大吗?女王陛下吩咐了,伦敦绝不能再出现一次开膛手杰克事件!”

  门外的三名警夜人皱起眉。

  “卡特那小子又把女王的名号搬出来当枪使了。”r先生啐了一口,“鬼知道女王究竟有没有对他下过那种命令。”

  段非拙看得出他们三个对堂堂秘书官阁下都没什么好感。

  “那么,”z拖长声音,“您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?”

  卡特低声笑了:“我倒真想出一个办法。开膛手杰克因为吞吃了许多异能者的血肉,自己也拥有了异能。他的五感远比常人敏锐得多,尤其是嗅觉。为什么不让他当一回猎犬,替我们揪出他那个东躲西藏的同伙呢?”

  碰的一声巨响。大概是z猛地拍了一下桌子。门外的四个人同时缩起脖子。

  “恕我无法苟同。”z恶狠狠地说,“同样的问题五年前警夜人内部就讨论过了,结论是‘做不到’。第一,要让开膛手杰克凭嗅觉寻找某个人,至少需要那个人的一件随身物品,但我们没有。第二,开膛手杰克已经疯了。让他当猎犬,就必须对他施展精神控制类的幻术。那样做太危险了。一旦他挣脱幻术的束缚,后果不堪设想。我绝不能冒这种险。”

  “但是,这样做理论上是可行的,对不对?”卡特不甘示弱。

  “那又怎样?”z反问。

  “五年前你们没有那个人的随身物品,可现在不是有了吗?”卡特说,“至于开膛手杰克,我就不信警夜人的秘术师如此无能,竟控制不住他。”

  “让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去抓捕另一个杀人狂?”z冷冷说,“你以为这是驱虎吞狼,实际上是引狼入室。我拒绝。”

  “恐怕您没有资格拒绝。”卡特语气傲慢。

  “哦?女王陛下又吩咐了什么吗?”z讽刺道,“陛下亲口下令,要把开膛手杰克放出来?”

  “陛下没有那么说。但陛下给了我更大的权力。”

 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现在不止色诺芬,另外三个人也一起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,想听清卡特到底要做什么。

  “您瞧这是什么?哦,我忘记您失明了。”卡特阴阳怪气,“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念给您听好了。”

  他清了清嗓子,大声道:“鉴于英国各地近日所发生之特殊案件,兹任命科林·卡特爵士——也就是本人——担任苏格兰场异常案件调查科临时特派员。苏格兰场各部门需尽力配合其行动,为其提供最大限度之帮助,不得以任何借口延误、推脱。——亚历山德丽娜·维多利亚,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女王和印度女皇。”

  门外的四个人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露出了惊骇的表情。

  过了大约一个世纪那么久,他们才听见z不情不愿地、咬着牙回应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“那么,还请您带我去一趟地牢,见一见那个开膛手杰克。”

  “……好。希望您胆量够大,别被他吓着。”

 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。z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,表情阴沉。

  跟在他后面出门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。他正直而立之年,身材高大,体格结实,一头棕发,留着时髦的胡子。他朝四个人虚伪地欠了欠身,目光在段非拙身上额外停留了几秒。

  “这位年轻人就是您在报告中提起的那个‘新人’?”卡特问。

  z回过头。当他注意到段非拙时,阴沉的神色稍微开朗了一些,仿佛一丝阳光穿透了乌云。

  “没错。”

  卡特打量着段非拙:“警夜人已经很久没录用过新人了。我记得你们的标准一直很严格。这位先生肯定有某些过人之处吧。”

  “您说对了。”z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。

  卡特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

  “您还去不去地牢了?”z催促。

  “这就去。”卡特朝段非拙行了个注目礼,转身跟上z。

  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后,走廊上的四个人才松了口气。

  “所以我们现在要听那个小白脸?”r双臂环抱,粗声粗气地问。

  “恐怕是的。”q女士叹气。

  艾奇逊小姐最先走进办公室,返回她的工位上,好像她是从那儿长出来的一样。

  段非拙却站在走廊上没动。他凝视着走廊尽头的黑暗。那儿隐藏着一道门,只有警夜人才能打开。它通往地牢,里面关押着被警夜人逮捕的秘术师们,以及和秘术师案件有关的嫌犯。

  他记得裴里拉庄园事件过后,他曾来过一次苏格兰场。就在那天他得知了露丝的死讯。但也同样是在那天,z给他看了两张照片。

  第一张是鸦片馆“薄荷叶”门前,“梅丽莎小姐”搀扶着庄园管家郝特。

  另外一张则是在一家餐厅中,“梅丽莎小姐”正和一名男子面对面共饮。

  那名男子不是别人,正是秘书官科林·卡特。

  他既是女王的秘书,也是科技进步委员会的要员之一。

  那个致力于开发以太结晶、推广空行艇技术的组织,一直被z怀疑是裴里拉庄园事件的幕后黑手。他们的目的就是巧取豪夺庄园的地皮,好控制住地下的以太结晶矿。

  而卡特现在拿到了女王的谕令,可以对警夜人指手画脚。

  “秘书官科林·卡特……”段非拙轻声念着他的名字。

  ——你到底藏着什么阴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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